針灸醫學的歷史回顧與展望

臺北榮總傳統醫學科 陳方佩主任 84.11.26　　　　　　　

一、 世界大事年表：

二、 什麼是針灸？ 
乍看之下，針灸二字指的就是用針刺或艾灸的一種中醫療法，應該已經在中國存在了數千年，為何到二十世紀的1990年代，「針灸」卻讓西醫師們產生一種矛盾的情結？不斷的排斥它，它卻藉著民間甚至外傳國際之力，使醫師們無法完全否定它？ 我想有兩種答案，是讓醫師排斥它的原因。因為當問到「針灸是什麼」時，一種答案會說：「那是中國人老祖宗的智慧結晶，我們應該發揚它。」一種答案會說：「針灸很有效，一針下去，百病可立除。」前一種答案在邏輯上出現了不通之處，後一種說法則把針灸簡化到神奇之境。兩種說法都並未務實解釋這門學問，反而使「針灸」二字陷入了歷史的漩渦，隨著時空輪轉，演變成為一種符號或圖騰，讓學習者難以自拔。

三、 何謂老祖宗的智慧？ 
事實上中國歷史自黃帝內經以來已將近兩千年之久，就是從華陀先生至今也已有一千八百年，為何中國醫學歷經千百年卻仍然講同樣的話，用同樣的理論，陰陽五行，天人合一，四診八綱，切脈觀氣色？為何華陀以後中國人之中就沒有更高明的醫師？沒有更高明的醫學發展？那麼聰明的老祖宗，聰明的中國人，千百年來到哪裡去了？ 反觀西方醫學，在文藝復興之後至今不過二、三百年，但其進步何以萬里計？各位醫師查論文資料都要最新的、近年的，連1980年代的論文都被視為「落伍」了，遑論18世紀、16世紀的古董呢！而其醫學理論也有豐沛的進展，人體四要素論早已成為歷史，現代醫師沒有人會將其應用在現代診病療法中。
但是中國醫學不同，「黃帝內經」、「傷寒論」、「四診心法」，千百多年了還是這幾本，「肝風內動」、「心腎不交」、「風濕寒熱」，千百年了還是這幾句診斷，中國的人口最多，但是聰明的中國人哪裡去了？ 話說回來，現今推論人類的起源，大約二百萬年前開始，二百「萬年」耶！那時的人類或許較近猿人，那麼兩萬年前的人類是否與現代人類較為接近呢？千百年來中國醫學的內涵沒有多大改變，千萬年來人類的本質也不因科技的發達而有所改變，這是否又意味著，中國醫學的哲學觀較接近人類的本質呢？也就是說，世紀之初的古人所觀察到的人體現象，用之於近世紀的現代人，仍也可以「一以貫之」的。 因此現代中國人，可以利用、可以研究、可以發展中國醫學，不是因為它古老，不是因為它有效，而是因為它真的適用於我們現代生活的「存在事實」。

四、 中國醫學屬於歷史事件 
針灸應屬於原始醫學的一支，那是因為在那種早已走進歷史很久很久的時代，人類只能用草藥、用土方，那是不得已，無可選擇的生活方式。
西方醫學亦然，巴比倫時代，羅馬帝國時代…，生老病死，總有治病的傳說，然而能沿用至今的就不如中國醫學來的紮實與豐富。
少數譬如自然療法（Homeopathy），源自印度，現在在英國歐洲等地尚有民間醫院在採用，不過也只發展了兩三百年。
相較之下，中國醫學本身與哲學觀念的流傳千年而屹立不搖，確實可以說是世界文明發展史上一份寶貴的遺產。
然而針灸不同於草藥，其實世界各地古老文化傳承中都有植物藥草的應用，如馬雅文化在中南美洲各國，至今仍提供偏遠鄉區人民許多民俗療法；
非洲各地部落也有自己的巫醫，來服務現代醫療無法企及的人民百姓。
只是中國醫學有十分嚴謹的理論架構，如四診八綱、經絡臟象、中藥歸經、氣血平衡等，針灸更是以經絡穴道為基礎。
然而針灸之不同，是世界文化中唯一特殊的，即是採用針法而不使用任何藥物！
事實上，經絡與穴道之觀念，也唯有藉著針刺法，才能顯現其在發掘人體奇妙潛力的意義，亦可以肯定中草藥在歸經方面的內涵。
中國醫學史中，草藥的應用常是民間醫療的主流，由現今世界有中國人的地方，如各國的中國城（China Town）內都會林立的中草藥店，即可見一斑。那麼針灸呢？
可能武俠小說的闡述才是將其發揚光大的源頭。因為練武術而要打通血脈，要運氣，還有點穴法可用，強筋動骨，衛氣營血，如此一來，令人眼花撩亂的「氣」「脈」就將針灸拉抬到了一種奇妙之境！因為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「通道」「訊息」，似乎主導著人體的生命表徵（Vital Sign），但是又該如何掌握呢？
金針銀針訴說著玄機，中國人抓住了人體這個現象，自然地讓它隨著中國的歷史長河而往前流，靜靜的流，慢慢的流，似乎不曾有過任何爭議。

五、 西方醫學的萌芽 
但是西方醫學走出了一片天，生理學、血液學、解剖學、細菌學和神經學，突然間挾著科學技術日新月異，敲動了中國綿長的歷史情懷。
當人們可以看見血液的流動，看見五臟六腑的蠕動時，把把脈、抓抓藥的神秘就遭到了質疑。從清朝以至民國成立，現代醫療體系在全世界撇下了堅實的種子，這是世界人類的希望，只要是有能力的國家，無不傾全力發展。在西方國家，這個目標很好設定，但在中國人的土地上，卻演出了中西醫之爭的戲碼。其實這中西醫，並不是地域之爭，而是新舊之爭，也就是現代與歷史之爭。這樣看來，就不免讓人覺得可笑了，因為「歷史」就是過去，是已經存在過的，就算不好，也是那個過去時代的需求，不可能改變了；而「現代」當然是表示現存人類是否需求的問題，亦即現代中國人也是現代人，現代人就可以選擇我們現在認為有效、有意義的醫療方式。

六、 近代針灸觀 
什麼是有效有意義之醫療方式呢？當我們無法由組織學上看到穴道有何特異之處，也無法利用顯影劑照出經絡之確定走道時，針刺法依然創造了醫療效果。
換一個角度來看，當人們汲汲於分析組織生理學、神經傳導學時，人體的電磁場性已浮現在檯面上。
1970年代，當電療儀器大量應用於人類醫療市場時，經絡穴道的低電阻特性也被開發了出來。
又當人們注意到人體能量轉換的物理特性時，由物理刺激引發人體潛能而改變化學性的觀念就躍躍欲出了。
更當人們專注於分析細胞分子生物學和基因訊息時，我們更想知道，人體複雜之訊息傳導是否依然超越人們的想像之外？而經絡正適足以填補這個理論空缺。
的確，「氣」可能就是生命體物理現象之總稱。而人生無處不穴道，也可能就是通透全身的訊息樞紐。
十二經絡可能是歸納出的訊息傳導主幹道，如同太陽系，原推論只有九大行星，今天的天文學卻早已發現了更多更大的宇宙星系。
經絡可能更複雜，穴道也滿是星羅棋布，但是站在十二經，361穴名之簡單架構上，我們已可大量發揮針刺療法的效用。
現代人擁有中國醫學之思想模式，又有豐沛的解剖生理知識，應該可以融彙出一種超現代的醫學觀。
如同西方醫學無私的向東流，超現代醫學也可以無私地向世界推廣，不限中國，不限古代，而是適合我們現代人自己的需要。

七、 結語： 
「我思故我在」笛卡兒如是說，但是巴斯葛卻認為「因為存在，所以必須思考」。
的確，人應該要思索，思索自己為何存在，思索自己何去何從？人必須在所有之瞬間，獨自選擇自己的存在，人也是個別地帶著絕對性，擺在那兒的現實存在。
當一根針輕輕觸撥人體這個宇宙時，您是否感覺到了呢？

附記：
臺北榮民總醫院在民國六十年左右成立了針灸委員會，是早期研究針灸的濫觴。
民國六十六年鍾傑主任接掌針灸科，提出「從時代背景篩濾中國古代傳統醫學經驗，以現代科技開拓中國醫學理論」的號召，為中西醫研究擔起了一座橋樑。
十八年來鍾傑主任貢獻良多，其所領導的發展可分為三大時期：
一、遵循經驗之古典期
二、與現代醫學結合的發展期
三、與能量學觀念結合的生物能醫學期。
其又指導國內外醫師千餘人，並帶動能量醫學之風潮，實為現今中醫現代化的創始者與代言人。